“不是一塊磐石……”達曼喃喃地重覆著，他的手指撐在戰斧的柄上輕輕地敲擊，似有節奏一般地不停起伏著，“但是……肯諾爾是庫赫蘭的親舅父，想要挑撥他們之間的關系，恐怕沒有那麽簡單……”

“不信任的種子早已植下了……自從我來到康諾特之後。”弗格嘆了口氣，摸了摸下巴緩緩說道。罪惡感在他的心頭始終索繞著：自己的投敵必然會讓肯諾爾懷疑到庫赫蘭，他們的立場會變得尷尬，對於這個養子以及從前的愛人德克泰爾，弗格多少抱持著幾分歉意。

“面對權利，是沒有親情可言的。”奧菲亞淡淡地說道，她的聲音很低，眼睛裏流露出幾分與年齡不相稱的滄桑。這讓達曼感覺有些好奇。事實上，弗狄亞的眼神讓他產生了錯覺，他總以為這個女人會成為自己的兒媳。

“……摩莉甘大人，說得很對。”梅布女王讚同地點了點，腳邊的康馬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，不經意間露出了雪白發亮的獠牙，時刻向人們證明著它不是一只家犬。彌散在四下的空氣變得有些凝重，就連弗格的眼睛，也慢慢黯淡了下來。

達曼忽然意識到，眼前的這些人或許都擁有著相似的經歷。但除了梅布女王，其他兩個人他都不怎麽了解。像達曼這樣的勇士自然是不會害怕被敵人砍傷的，但一想到若是被至親的人背叛，就連他也覺得心有餘悸了起來。這滋味一定不怎麽好受，他諒解似地深深吐了一口濁氣。

“就這麽辦吧。”沈默了一會，梅布女王直起身來作出了決定，“以庫赫蘭的名義，除掉庫洛伊國王……解除芒斯特這個潛在的威脅。”

感覺到了主人的躁動，康馬克驚覺地瞪大了那雙綠油油的眼睛。奧菲亞伸出手拍了拍它那灰色的腦袋，這野獸很快變得馴服了起來。

“至於具體的計劃，還是得拜托在座的各位……”梅布女王的話音未落，一個康諾特的守衛急切地沖了過來，他甚至踩翻了常青藤的花盆。

“發生什麽事了？”女王有些詫異的問道，“早就說過了，除非天塌下來，否則不要擺出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樣。世界上沒有那麽多事值得大驚小怪。”

那守衛唯唯諾諾地應和著，他看了達曼了一眼，似乎有些顧慮。但在梅布眼神的催促下還是開口了：“弗狄亞、弗狄亞大人……出走了。”他盡量回避了一些不太友善的措辭，“朝著歐斯特國的方向……”

“去歐斯特？那小子想要去做什麽！”達曼失去了冷靜，一下站直了身子，叫嚷道。他猛然之間，看到奧菲亞的臉色泛出了陣陣慘白，嘴唇竟在那兒微微顫抖！幾絲不安從這大漢的心頭泛起，但他不覺得自己的兒子會遇上什麽危險，畢竟弗狄亞這小子實力上遠勝於當年的自己。事實上，他擔心的是另一件可怕的事……

“不，我相信弗狄亞。”梅布女王皺了皺眉頭，鎮定地說道，“我相信他絕對不會投敵、或者背叛康諾特。”

“謝謝您，我親愛的女王。”達曼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了起來，他感激梅布對自己和弗狄亞的信任。

“那孩子做事總有他自己的理由，就讓他去吧。對我們而言，攻掠芒斯特才是當務之急。”梅布女王也伸手撫摸了康馬克幾下，那灰狼顯出了很受用的表情，輕輕地低吟了一聲，重新閉上了眼睛。

“是的，我們沒有更多的時間了，春天就來來臨了。”弗格也表示讚同，在他看來，缺少了弗狄亞的參與，並不會影響到計劃的進行，“得在同歐斯特國開戰以前完成對芒斯特國的討伐。您也是這麽認為的吧，摩莉甘大人？”

奧菲亞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，她牽掛的，卻不是這件事。

* * *

歐斯特東境的黑色石灘上，此刻正有兩位騎士相向而立。他們看起來是如此的相似，甚至連握槍的姿勢都如出一轍。初升的朝陽掠過海面，用那橙紅的亮光將兩人的背影拖得如此地修長，仿佛是兩條徑直延伸向大陸盡頭的深色平行線。這景象，久久地定格在那裏，就仿佛是出自名家手筆的畫卷一般。

“想不到會以這種方式再見，弗狄亞。”庫赫蘭率先開口了，他的唇邊依舊掛著那招牌似的微笑，不屑中透著幾分諷刺，“每次找你決鬥，你總是借口回避我，無視我的挑釁。”

“我不想與你為敵，但這並不代表我害怕你，庫赫蘭。”弗狄亞勒了勒韁繩，沈聲說道。他那沙灰色的瞳孔裏盡是露骨的悲傷，但此時此刻卻一點不顯得造作。

“這我知道……”面對的曾經的友人，庫赫蘭的聲音漸漸落了下去，“你的實力我最清楚了，嚴格說來，我甚至應該稱呼你作師兄。”

“……我只想問你一句話：康萊是不是你殺的？”弗狄亞沈默了半晌，突然打斷了庫赫蘭的言辭。

“原來……他叫康萊，我的親生孩子。”庫赫蘭苦笑著回道，“我真不知道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來說這句話……直到親手殺死他的那一刻，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。不，甚至是……不知道他的存在。”

弗狄亞默默點了點頭，陽光將他半邊的側臉隱在陰影之下。

“這就夠了。剩下的話，你應該親口去和奧菲亞說，如果你還能活下來的話……而我，則是為了履行當年的約定而來的。”說罷，弗狄亞平胸持起了槍，“殺死那個，傷害過她的人。”

“……謝謝你，弗狄亞。”

庫赫蘭說罷，也擺出了迎敵的姿態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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